回溯的是肉体。

那些惨痛的记忆还深深的埋藏在心里。

被泼在身上的水依旧冰冷，这场名为溯回的救赎对于卡尔来讲，反而是重新品尝人生惨谈的酷刑，布料贴在皮肉上卡尔捏起校服的一角尽量让自己更舒服一点，抱着膝盖坐在紧锁的器材室，卡尔的裤袜湿哒哒的黏着他的腿肉。

溯流而上，回到原点。

卡尔好不容易扭转的时空却回到了他最痛苦的时间节点。

沉寂、他的世界无边的空洞。

在这里他什么都没有，他以为这一次的溯回或许能见到那个离他远去的母亲。但当真的睁开双眼时，熟悉的铁桶朝他泼了过来，他想他该说点什么，脱口而出的‘妈妈还在等我。’却让他的内心再一次被重击。

孤身一人。

其实卡尔早该想到的，回到人生最重要的节点就是此时。

命运的抉择再一次降临他的手心。

成为入殓师又或是选择别的什么。

可他有的选吗？

溯回，无非这场时空旅行会到达两个地方，他命运走向的重要时间节点、选择另一条路的未来。

因为他没得选，命运也不知道该把他带去何方，所以他留在了这里。

熟悉的器材室，卡尔坐在这个无数次他坐过的地方，仰头望向高高的窗户，卡尔记得自己在这里摔下来过不止一次，但每一次又要咬着牙继续爬，器材室的门不会自己打开，静静的等待就只会被遗忘在角落。好多次他想有个人能推开这扇门救出深陷泥泞的困兽，可失望让他呆愣的坐在原地，等待着体力的恢复开始新一轮的攀爬。

面前粘着胶带的纸片上写着‘怪胎’，湿透了的纸张依旧无法阻挡那恶意，卡尔伸手想碾碎那两个字，但他又兴致缺缺的猜起来还在背后贴着的纸写的是什么。

耻辱、怪物、沉默的幽灵……

还没恢复体力的卡尔杵着脑袋想着可能出现的字样。

锁头被插入钥匙的扭转声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帮人貌似去而复返，该怎么做？卡尔想杀了他们，可这一次他料想中的欺辱没有到来，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他的眼前，约瑟夫那张秀丽可亲的面庞出现在他的眼前。

灰扑扑的约瑟夫没有往日的光彩。

“同学，你怎么不小心被锁到了器材室，把手给老师我带你回家。”

蓄满的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这一刻全部的云淡风轻都变成水流出了他的身体，他以为的一个人的悲惨故事迎来了另一个主角，老套童话中在主角身陷囹圄时朝他伸手的人，卡尔憧憬、唾弃的俗套情节降临了。

“我没有家，带我走吧。”

他的话让约瑟夫陷入沉思，研究摄像机保存灵魂的方法让他来到了这里，约瑟夫利用定点回溯也没法回到正确的时间线。

可也意外的让他遇到了尚还年幼的爱人。

约瑟夫抱住卡尔湿漉漉的脑袋，浑身潮湿的卡尔蹭得他全身都是水渍，第一次卡尔在他面前展露他的脆弱，抱住发育迟缓的小身体，约瑟夫摸着他熟悉的椎骨，背后凸起的骨头顶着他的手心，他爱之深刻的恋人瘦得不成样子，这就是卡尔不肯透露的过去。

“带我走，约瑟夫，带我走……”

“你？”

卡尔把头搭在约瑟夫的肩膀，薄弱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廓，卡尔耸动着肩膀挂在他身上啜泣，“好湿……约瑟夫……我身上好湿好不舒服……”

在他瘦弱的脊背上，约瑟夫轻轻的拍打他的脊背安慰他。

万千情话也抵不过这几个轻轻的安抚，卡尔望着约瑟夫，只觉得身上被书本砸出来的淤青突然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