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後,两人目送江峰上车。
座车驶离,梁芙洛回头,就见男人疲惫地按着眼,表情并不明朗。
自从她短暂离开後再回来,餐桌上的气氛就明显僵冻,席间除了江峰偶尔问上她一两句话,其余皆是安静。
她其实也有预料,老人家并不接受她。
上了车以後,江以默仍是不发一语,安静驾着车,气氛分外压迫。好一会,梁芙洛沉不住气地开了口,「我离开那段期间,老议长是不是和你说了什麽?」
男人淡声,「没有。」
「以默,我想听实话。」
「??」
江以默沉气,将车靠边。
夜幕低垂,晚风萧瑟,双h灯答答作响,伴随着规律的引擎声,绕音焦躁。男人掌着方向盘的左手没松,指节紧攥,手背青筋浮现,情绪极度压抑。
过去二十多年,他不曾违抗,许多念头才刚要萌芽,就会被连根拔起,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安分守己,有着这样的身分,什麽话不该说、什麽事不该做,他一清二楚。
他只是没想过会有这麽一天,连他珍惜的人都必须和他一样才能被接纳。
他无法接受。
能被这样对待的,需要承受这些的,只能是他。
男人沉声,「爷爷有他的想法,我尊重,但我不认同,你也不需要配合他的期望。」
没有人可以替她选择她该怎麽做,也没有人可以替她决定要过什麽样生活。
在他身边,他希望她是自由的。
他没有把话说明,梁芙洛却能想见,老人家大抵是不满意她的工作和出身,若是他们真打算步入婚姻,也会希望她专心相夫教子,甚至融入他们的生活,成为该有的模样。
那些她曾经想过的难题,都正在发生着。
但她不会退缩。
「以默,我知道你是为我想,不希望我委屈,但不管怎麽说,老议长都是你的家人,有些事情需要时间的,我们不要和他y碰y,好不好?」
梁芙洛伸手,轻抚了抚他攥拳的掌,柔声劝着:「家人之间难免有摩擦,但情绪过了以後,如果你也觉得自己不该那样和老议长说话,还是找个时间去和他道歉吧。」
这男人的个x她也清楚的,很多时候他没说,心里却b谁都难受。
江以默敛眼,沉默着将nv孩子的手反握入掌心,指腹细细摩挲。时间无声走过,窗影摇晃,男人偏浅的眸se被夜幕笼罩,深不见底。
良久,他点头,「嗯。」
清晨之际,山间薄雾笼罩,凉意浸人,空气里残留着未散去的cha0sh。
江峰向来早起,醒後就习惯到後院里赏景,凌晨时分雨下得大,打落了不少花叶,瓣蕊铺了满庭白毯。他伫立在桂树前,举头仰望,回忆妻子还在的年岁。
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老爷,二少爷来了。」
听闻,江峰回头,见男人缓步走来,苍灰的眉略微蹙拢。
昨夜那场大雨下到了三十分钟前才停,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岂不是天才刚亮就出门,山路蜿蜒,这时节的雾气也浓,开车上山该有多危险?
「爷爷。」
江峰以眼神示意老管家退下,之後便问:「这麽早来做什麽?」
听出他话里的斥责,江以默没再上前。「我来向您道歉。昨晚我没控制好情绪,对您说了些不适当的话,是我思虑不周,请您原谅。」
江峰听过他无数次的道歉。
语声恭谨,字句谦抑,是他最初教育他认错时该有的态度。
即便初时分别给予的关注和用心程度明显不同,三个孩子里,唯独他成了他心目中最期望的模样,明白局势,通晓情理,进退有度,是这个家里最像他的人。
如果你问江峰是否有把他视作亲生,答案也许难以启齿。
孩子刚来到这世上时,江峰想过不只一次要将他和媳妇一并送往国外,希望眼不见为净,若不是当时卧病在床的妻子总苦劝他孩子是无辜,他无法忍受他们母子俩的存在。
妻子离世的前几个月,每天醒来总嚷着想抱抱那孩子,说他安静乖巧,在她怀里时从未哭闹,如同江峰为他起的名,在还不懂事的年岁就已经迎合他的期望。
她问,「多好的一个孩子,对吧?」
临终前,妻子依然耳提面命,说即使恶意掩藏得再好,孩子也都感受得到,如果他愿意放下成见,真心相待,这孩子会是和他最亲的人。
起初,江峰还不愿相信妻子所言,认为人与人之间再亲都b不过血缘天x。
直至十多年前,孩子因为误食花生引发休克,他忘了自己也有痼疾在身,抱着孩子坐上车,要司机用最快的速度前往医院,沿途不断喊着他的名,说爷爷陪着他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那些他曾认为永远无法跨越的隔阂,早已在无数个与他相处的时光里消融。
他甚至远b他亲生的儿孙还来得与他更为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