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楼梯的那一刻,叶芸在这筒子楼里唯一的朋友也就缘尽了,以后,连表面功夫也不需要维持了。
她的喉咙像被人扼住,心口堵着?硬物来回撞击,隐隐作?痛。
直到她迈上?最后一节台阶,拐过走廊的一瞬,她的脚步顿住了,人好似掉进了梦中。远处的天际犹如一块巨大的黑幕,即将吞噬着?黄昏前的最后一丝光亮。沙尘被卷起,飞扬到半空,视线变得模糊,一切都像幻境,她甚至瞧见了闻斌,他站在走廊的另一头,望眼欲穿地看着?她。
叶芸怔愣住,脚步似灌了铅,血液瞬间凝固,人石化在原地。
远处的身影动了下?,提步朝她走来,穿过骇浪、穿过病魇、穿过一个个濒临绝境的日子向?着?她而来。
叶芸的目光剧烈颤抖着?,她抬起手,扣紧了领口的纽扣。
五百六十九天, 这是闻斌和叶芸分开的日子,对于离家的人来说,每一天都在度日如年, 到后来, 便是之死靡它。这个日子说长?,在人生的漫漫河流中或许只是无足轻重的一年多光景。可说短,也足以将一个人彻底改头换面。
再次见到叶芸,闻斌差点不敢相认。在他的记忆里, 叶芸还是那个从青溪村被接回来的样子,梳着两个辫子,穿着不合身的破布衣裳, 眼神不?敢与人直视。
随着他的脚步逐渐靠近, 他的内心也跟着激烈波动,她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了。一身洋气的衣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头髮挽成时髦的发髻,眉目如画的气韵仿若被娇养的城里姑娘。她不?再是那个涉世未深的懵懂样子, 柔嫩的面庞多了重小女人的娇媚之?态,隻一眼,便?惊艳得?让闻斌说不?出话来。
这一幕曾在他脑中上演过无数次,他想过跟她说的话, 也想过紧紧拥住她。可真到了面前,她身上的陌生感?让他拘谨, 甚至无法贸然逾矩。
叶芸呆在那,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 她的世界地动山摇, 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震撼程度疯狂地颠簸着。
直到闻斌停在了她的面前,她清晰地看见他的眉, 他的眼,他的轮廓。不?是幻想,他的样子清楚地投射进瞳孔里,她感?觉到了他急促的呼吸,温热、真实,甚至不?可能是鬼魂。
“你”这一个字用尽了叶芸全身的胆量和气息。
“是我。”
“我回来了。”
在听见这六个字的时候,十九个月的点滴飞速在叶芸脑中掠过,像梦一场,又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轰然坍塌。
伸着头张望的男人,目瞪口呆的女人,面色惊讶的老人,以为见到鬼的孩子。叶芸的感?官在无限放大,她甚至感?觉到了吕萍脸上耐人寻味的神情。
屋门被推开,白?闻赋走了出来,他转过头,目光漆黑、深沉。
叶芸看见白?闻赋的一瞬,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就连骨头仿若都在四分五裂,她眼里搅动着深深的无助,却又像被烫着,迅速垂眸,不?敢再看他。
白?闻赋嘴角微沉,出声道:“别站着了,先回来,领导还在这。”
他这么说着,屋里两个中年男人相?继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叶芸见过,去年来家中报丧,她为他泡过茶,还有?印象。
叶芸和闻斌一起往回走,他们?并排,却隔着微妙的距离。闻斌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叶芸,她身上幽淡的芬芳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让人紧张而着迷。叶芸则始终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
白?闻赋在门前同闻斌单位的两位领导谈话,目光似有?若无地看着两人。
走到近前时,那位年长?的领导对年纪稍轻些的领导使了个眼色。
这人便?开口对闻斌说:“既然已经确保你安全到家,我再跟你聊下后续问题,然后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这位年轻领导递给年长?领导一个眼神,而后带着闻斌往水房那头走了几步。
年长?的领导低声道:“我们?进去说。”
几人相?继进门,佟明芳焦急地迎上来,白?闻赋最?后一个进来,顺手带上门,看向叶芸。
叶芸的目光跟他短促地交汇,又各自移开,听见领导开了口。
“把?闻斌支开,是要跟你们?说一些关于他的情况。这事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久,事情比较复杂,我长?话短说。”
根据单位领导的口述,他们?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
闻斌有?个要好的同事叫彭亮,两人同时进的单位,年龄相?仿,性格也合得?来。巧的是户口关系都在二尾巷,久而久之?,两人成了最?铁的哥们?,经常一同上下班,搭伙吃饭。他们?俩都是瘦高的身形,出海在外衣服经常换着穿。身边人时常调侃,让他们?回去问问自家老妈子,是不?是走散多年的亲兄弟。
这些玩笑不?过是工作之?余,同事拿他们?打趣,谁能想到这玩笑话有?一天会在他们?生死攸关的时候,以这种方?式上演了。
起初船上最?先感?染疾病的人是彭亮,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