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没办法。庄念握着顾言的那双手又施了些力道,还觉得不够,猛地扑到顾言身上抱住他。庄念的脑子很乱,仿佛在自发的思考很多事情,强行的想要抓住一切蛛丝马迹用来安慰怀里的人。他甚至在情感上挣扎着将自己代入杨舒,她是亲手培养顾言长大的妈妈啊,一定不会和唐周同流合污,在最后一刻亲手将顾言推入深渊,让顾言万劫不复。如果今天这件事情促成了,她也一定会在最后付给顾言等价值的东西。然而理智很快将他自欺欺人的这种行径叫停。他倏地想起夏青川提到钱时,杨舒说‘一分都不会少给顾言’之前的那短短几秒停顿。庄念觉得自己安慰人很有一套,可此刻他却觉得,那么深刻的难过,应当什么花言巧语都无法抚平了。就像在流血的伤口上做文章,消毒,止血,扎绷带,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完美,伤口还是会疼。庄念终于明白,顾言每次说到杨舒恨他时眉眼间流露出的无奈和受伤为什么那么浓重了因为都是真的。吱呀---老旧的实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杨舒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拥抱在一起的画面,突兀的开口说,“我该不该把这一刻拍下来,烧给老顾看看?”她的神色和语调都在完美的诠释着‘讥讽’二字。就像是在质问:你们怎么能幸福,你们凭什么幸福。顾言闻声欲要和庄念分开回头去看,庄念则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捧住顾言的脸,让他始终面对着自己。而后明目张胆的在顾言唇上印下一吻,说出了此生最大逆不道的一句话:“您抓拍到了吗?用不用再亲一次?”他对杨舒无疑是有愧疚的,他也从来没有一刻放过自己,觉得这一场悲剧与他无关。可相比自责和偿还,他现在只想要保护顾言。哪怕会因此遭受报应,要下十八层地狱也在所不惜。庄念曾是一位出色的医生,也是一位无神论者,但他在此刻却期望神明真的存在。让所有的因果报应,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好在这场让所有人都难过的对峙没有持续太久,夏青川先回来,还顺带着收了老板两个茶盏,丢在桌面上让顾言付钱。没多一会,那位千里送人头的‘顾叔叔’也到了。
合同的签署相当顺利,因为杨舒在这件事情上太过急色,甚至没有发现顾叔叔惴惴不安的挤眉弄眼。有夏青川这位万年痞子和金牌律师混合体在场,要让这份合同符合‘可撤销’条例,简直易如反掌。事后庄念才听顾言说起杨舒这次的目的是戴淑惠。那么只有一切都按照杨舒和唐周预先排好的戏码唱下去,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顺藤摸瓜,找到戴淑惠的下落,并且阻止另外几份转卖合同。后续的事情参与的人越少越安全,顾言没让庄念跟,把人送回了家。庄念陪着顾言经历了混乱的一日一夜,身心俱疲。他在这一日一夜里清晰的体会到顾言是痛苦的,也认识到顾言也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而他除了陪伴什么都做不了,并不能像顾言保护他一样保护对方。他不禁在想,如果可以有一种办法能让顾言永远都不必昨今晚一样,无论要付出什么,他都愿意去做。另一边,夏青川和顾言始终分头跟着杨舒和顾叔叔。原本以为两个人会直接回到顾氏集团总部进行股东会议,却没想到两人都没有回公司,而是直接上了最近的高速公路。“看来是太急着找到惠姨,连公司股份都不急着追回了。”夏青川在电话里对顾言说。听筒里传来顾言吸烟的声音,又是隔了好一会才说话,“顾萧应该在场,追回股份的事情有人去办。”话音一落,轮到夏青川沉默了。他就算把杨舒想的再疯再狠,也不会想到她能在这个时候和顾萧联手反过来摆顾言一道。虽然这中间少不了唐周作为枢纽把这些人联系到一起,可她到底有多恨顾言啊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杨舒和顾叔叔的车在高速上不间断的行驶了一日一夜,除了去过几次服务区之外,貌似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出于安全考虑,顾言在中途和司机替换着开到了目的地,沿海的一座城市,他们最终在偏僻废弃的码头旁停了下来。出发的时候是傍晚,赶到目的地的时候依旧是日暮西斜,太阳已经没入海平面之下,只余昏黄的余辉。提前知道了要跟人,顾言和夏青川乘坐的都是很不起眼的丰田卡罗拉,是夏青川事务所的公出用车。“我还以为他们靠着一口怨气吊着就可以了,不用吃东西。”夏青川和顾言在码头旁一间落魄的小餐馆会合,杨舒和顾叔叔在另一条街稍体面点的店站下了脚。两人的司机都是生面孔,已经跟过去了。“我们不用去吗?万一这时候杨舒和那个姓顾的签了转让合同,到时候就不好办了。”夏青川随便点了两碗面,回到顾言面前落座。顾言站在店铺斑驳的玻璃窗前,点了一根烟望着面前的海又是很久的沉默,夏青川摸不准顾言在想什么。